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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金:英语写作有很多艰难,但好处就是自由
哈金:英语写作有很多艰难,但好处就是自由
作者:admin  发表时间:2012-6-24
 
    本名金雪飞,1956年生于辽宁,华裔美国作家。1990年出版第一本诗集《沉默之间》。小说多次获美国重要文学奖项,如美国笔会的福克纳奖、海明威奖。除长篇外,也出版了短篇小说集《好兵》、《落地》。现任教于波士顿大学。

  对于中国内地的读者而言,哈金这个名字仍然比较陌生。虽然他已获得两次福克纳奖、一次海明威奖,但在中国内地,他的小说被出版的除了早年的《等待》,就是去年的《南京安魂曲》。

  但是哈金的名字在美国已经叫得响了。在父亲去世前,哈金曾把《等待》的手稿给父亲看,得到一句“不错”的评语。结果《等待》卖了50万册。对于常常困扰于无法打入美国主流社会的华人作家而言,哈金的突破让人眼前一亮。

  这一突破来自于长时间的寂寞中的写作。在出版《等待》之前,哈金的小说只在小型出版社出版,每次印数也只有一千多本。说到在美国如何做一个作家,哈金说:“要做好失败的准备,同时持久地坚持。”

  与生活的冲突、写作上的进取相比,语言文字的障碍只是小事。生活才是大事,才是值得书写的对象。即将出版的哈金新著《落地》,是关于移民生活的作品。哈金长期游荡在法拉盛(Flushing美国纽约皇后区境内的一个区域,近年来逐渐成为亚洲裔移民聚居的地方)的华人区,从新闻报道与口耳相传的故事中汲取人物、事件,又在法拉盛实地考察,写出了这本短篇故事集。移民生活往往孤寂又凄凉,总是面对恐惧感和选择困境,但在哈金的笔下,无论护工、司机、妓女都有血有肉,带着一股昂扬的侠义气息。故事结尾也往往富于人情味,即便在现实中这些故事的主人公可能并不如意。

  哈金说这是因为他受到了契诃夫的影响,不仅仅要表现“生活是什么”,还要写出“生活应该是什么”。他给生活设定的应有模样,是无论在任何条件、环境下,人与人之间所应有的希望与信任、依靠与无私。

  借着《落地》出版的契机,南都记者通过电话专访哈金,从小说而起,讨论他的写作经历、移民生活、诗歌创作以及对当代文学的价值判断。

  《落地》:细节有来源,故事是编的

  南方都市报:《落地》这本小说什么时候写的?

  哈金:大概是2004年到2008年陆陆续续写的。其实我早就有一个计划,写一个短篇小说关于移民生活的,但不知道将故事往哪放。1982年去了法拉盛后,就决定放在法拉盛。在法拉盛到处都是移民的脸,而且华人非常多。我觉得美国有些小城就是这样开始的,这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地方。很快的,法拉盛就成了新的中国城了。

  南都:一般来说移民文学都在讲述比较悲惨的故事,但是《落地》从移民的视角出发,故事里有许多人情味。

  哈金:对,实际上那些移民的生活当中还是有希望的嘛,移民一直不断地到美国来生活,他们的空间还是有的。辛苦当然都辛苦,大家都惶惶不安的,都是为了寻找家园,但是希望、空间、经历还是有的,所以说整个故事的基调给人很有生机的感觉,最后的目标是使读者能够热爱生活。

  南都:你在《落地》中是否也暗暗放入了自己的经历?

  哈金:很少,自己的经历不多,可能偶尔在一个小的地方放入了一个小的细节。这些故事有的时候是一个消息,或一个问题,或道听途说来的故事。当时为了写作,找了很多细节,把它编成故事,这就需要做很多工作。我去了好多次法拉盛,有时还会住几天,注意不要把细节搞错了。

  南都:你会像一个真正的记者一样寻访故事当事人、还原现场吗?)

  哈金:你不能问他们问题,否则他们就什么也不说了。只能看、听、琢磨、观察。

  南都:毕竟是小说,不用负事实准确的责任。

  哈金:是的,有些地方你得发挥,但是不能离谱,必须得是从生活的逻辑上衍生出来的。我写的每一个事件都有现实的基础,是发生过的事情。但是这些事情可能是发生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身上,我把它容纳到一个地方了。

  南都:比如给三个妓女开车的司机的故事,你是怎么找到消息源的?

  哈金:那个故事实际上是很重要的,一般人写中国华人打拼就是开餐馆、做衣服。但实际上地下妓院大量存在,是一个行业。她们没有办法,其中有些人也是被骗到那里。也不光是中国人,许多移民都是这样。这从一开始就没法回避。但怎么写这个东西?不能写得乌烟瘴气,至少要写得有人情味。材料还是很多的,当时的报道五花八门。

  我有时去法拉盛住几天,有一次住到一个家庭旅馆里。后来我发现那里有各种各样的妓女,故事都是从那种情况开始的。

  你看华人的报纸,上面有各种广告,比如说送小姐上门到旅馆,那就得有司机来送,对吧。而司机肯定不是女人。这些都是从生活逻辑当中推导出来的,这是不会错的。

  南都:但被你写出来,不像一个凭想象架构起来的故事,它的细节、心理活动非常真实。

  哈金:是的,小的细节都得真实。比如说她们打电话怎么说话,怎么算钱、到哪去,她们住的空间是什么样。小的细节都真实了以后,整个故事就给人一种真实的感觉。何况整个大的故事不能离谱,要按照生活中的逻辑。叙述人说话也要给人有生活亲身体验的感觉。细节都有生活来源,但是整个故事都是完全编的。

  南都:故事里面写到一位教授,因为提交的终身教授的职位材料中错了一个字而发疯了,这个故事有现实基础吗?

  哈金:有,但是现实中的这位教授没发疯(笑)。是这样,他给一位资深学者写信,写错了一个字。结果那个学者就不断地找他的麻烦。而实际上写错信的人,以后成为了国际知名的大学者,还不是一般的学者。但是当时他就是因为用错了一个字而受到没完没了的刁难。

  南都:你为什么要在小说里写他发疯了?

  哈金:我给它颠倒过来的,主要是为了描写一种恐惧感。不管什么样的移民都有恐惧感,发疯是对恐惧感一种变态的表现。

  南都:这种恐惧感来自于哪里?

  哈金:一个人花了几十年来按照一个参照系统生活,结果到一个新的地方这个参照系统都被破坏了,特别是语言、文化、价值观都变了。对移民来说这需要许多年慢慢重新组合,有的人一辈子无法重新适应。在原有的参照系统被破坏后,人在心理上变得特别不安、恐慌,这是很正常的一种心态。

  信仰:文学得给人一点希望

  南都:你的小说里面出现了一种华语当代写作中很少出现的人情味。内地的严肃文学写作习惯了写伤害、疏离、不信任。

  哈金:这是受契诃夫的影响,因为契诃夫的写作中,不光有“生活是什么样”的问题,还有“生活应该是什么样”这么个问题。他的写作有许多层次。文学作品还是得给人一点希望,本身是对生活意义的一种赞美。

  南都:这个是出于你自己的性格、信仰,还是阅读给你的影响?

  哈金:我想都有,特别是受契诃夫的影响。他要说的是人的身体、思想、感情都是神圣的,只要关于人,就都是神圣的,这是他写短篇的一个传统。内地的作家一般对契诃夫这种传统、古典的情怀不太感兴趣了。

  南都:是否也与在美国移民的生活相比在欧洲还算要好一些有关系?在欧洲的华人移民生存境地往往更糟糕。

  哈金:我觉得是这样的,要不然为什么再怎么惨他还是要生存下去,特别是在美国。巴黎我也去过,我们去过一个地方,满眼都是东北人,上街都是说东北话,但是我可以感觉到他们的生活要比在北美的移民生活惨很多。我觉得华人在欧洲生存比在美国难一些,因为毕竟美国是一个移民国家。美国有一个移民的传统,两代前、一代前白人家也是移民。确实在欧洲华人的生活会有更惨烈的感觉。

  但在北美的话,一般是刚来的两三年会有这种感觉,但是你只要咬着牙挺下来,一般的移民慢慢地就会上轨道,时间久了就好了,奋斗8到10年基本上就能稳定下来了。

  南都:就在2010年左右,在巴黎的华人区美丽城发生了一场华人的大游行,反对当地北非移民针对华人的暴力行为。华人在欧洲的生活受到其他移民和本地居民的双重挤压。

  哈金:那是另一个极端。伯克利大学的前校长是华人,他在德国拿到工程学的博士学位,之后到了美国。有人问:“你为什么到美国来呢?”他说:“在德国我知道永远不会做成教授,累死也不会的。”结果他到了美国之后成了一流大学的校长。在美国还是有机会的,当然你得做得好。歧视也是有的,但是拿不到桌面上。

  南都:美国人是怎么爱美国的?

  哈金:我们的同事骂美国骂得很凶。他一个外国人当着美国人的面骂美国,也没怎么样。美国人所谓的爱国和中国不太一样。比如说你要是在大学里面骂布什政府,我想很多美国人都会跟着骂的。社会不要你盲目地爱国,绝对不会盲目地爱国。而实际上要是盲目地爱国,大家看不起你。

  美国人都知道美国做了多少坏事。美国对别的国家特别不好,但是对自己的人民不敢不好,因为他们的官员都是受人民的监督,是人民选上去的,你要是对人民不好,下一届就没有了。每一个人都有议员,议员的直接任务就是保护他的社区、保护他的选民,议员需要跟上面打交道,造成的结果是他不敢不对老百姓好,美国对自己的百姓是真保护。有很多普通老百姓是发自内心的爱国,但是他也是受到了国家的保护,国家给他好处,就是这么回事,这是双向的。

  这样就造成了美国人特别爱国家的心态,但是真正爱国爱到超越一切,那是很少的。最近政府要提税,很多富人都干脆声明放弃美国国籍(笑)。

  写作:风险非常大的职业

  南都:所有中国读者可能都有一个疑问,就是一个人要想在美国做一个作家的话,需要做什么样的准备?

  哈金:根本就没有准备,我想是准备失败吧!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有的时代题材写出来谁都拿不准,这在中国也是一样。

  但是中国有一个作协体制。只要进入体制内,不管是有多大能力,基本上能走下去。而在美国你写得出来还行,如果有一天写不出来就完了,就没有了,就干别的去

  吧!干别的也不一定不好,可能会比作家这个职业好得多。

  在美国,很多人都尝试过写作,但最后能写出来的也很少。我想关键就是能够坚持下去。其实有才华的人很多,真正能坚持下来的人很少。

  南都:生活可能是最大的问题,诗人挨个敲门卖诗集的情况也有。

  哈金:是,这是常有的。对美国人来说,写作都是因为喜欢写作,而并不是用这个来改善自己的生活。在我的印象当中,要真的想生活、挣钱、做职业,他们都会做,而且都做得非常好,关键是喜欢,他们的能力也都是有的,就是喜欢做这个。

  我的情况不一样,当时我没有任何跟汉语有关的学位,所以找不到汉语相关的工作。如果我当时找到一个跟汉语有关的工作,那我肯定就用汉语写作了。写作与自己的生活、存在方式是有关系的。总的来说,我还是比较幸运,但也非常辛苦。写每一本书都是非常难的,在任何一点都有可能失败,比如写不出来、写出来没有人发表。所以我前面说准备失败,失败的经验是很重要的。其实好多职业都比写作好,写作是挺艰难的职业,是风险非常大的职业。

  南都:《落地》里面写国内的一个作家到美国去写小说,然后用即需即印的机器来印刷,在一个小出版社里出上几百本。小说里说他在国内能卖上几十万本,但是在美国只能印几百本。

  哈金:对,这种事情很多。小出版社印几百本、几千本那很正常,我的《好兵》等小说集,都是印1500本。《好兵》大概是1990年、1991年写的,但是1996年出来的,因为没有人给出,短篇小说集没有市场。最后我自己找了一个小出版社,是他们给出的。

  南都:《好兵》是一种没有自我审查的、对历史与文学负责的严肃写作。这在内地的当代文学里是没有的。

  哈金:对,地下写作也出不来,不好办。英语写作有很多的艰难,但是有一个好处就是很自由,一种心态的自由,基本上也不顾忌。按照自己的情趣、想法、意识自由地去做,从来不用想限制的问题。

  南都:在几年前,有过一次你与川沙对话当代文学的讨论会。当时有人提到你的写作仍然还只是在华人圈里流传,无法进入到主流社会,现在还是这样吗?

  哈金:其实什么是主流社会、不主流的社会很难区分。当时我已经在美国的商业出版社出书了,那个时候的情况跟现在相差不是很大。在《等待》之前我出了五本书,都是在小出版社出版,印数也就1000本、1500本,最多是3000本。

  关键是慢慢开始发表东西、开始有出版社感兴趣这么一个过程。在美国不像国内有地上和地下一说,就算你在小出版社出东西,别人也知道你写的是什么。《好兵》的集子,商业出版社不要,但是他们说写得好,不要的原因单纯是因为看不到市场。

  南都:商业性不够?

  哈金:出版社不知道到底怎么卖,看不到市场,但是他们觉得很有诗意,看完了以后在心里还存在着,他们知道这是下了工夫的,是好的东西,但是没法出,是这种情况,所以说只能找小出版社出,小出版社只要能卖千八百本他就觉得很成功了。)

  南都:你也没有想到《等待》那本书能够卖到50万册吧?

  哈金:那本书写出来之后,我都不知道谁会要它。写完了以后放在架子上放了九个月。因为前面出了三本小说,都是小出版社给出的,我觉得这本书应该给一个大的出版社,但是大的出版社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当时我的中间人跟我掰了,他们已经没有信心了,所以那段时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但之后又慢慢找到一个中间人,他重新开始给各家出版社投,才出现后来的畅销。

  南都:你当时急需这本书的版税来生活吗?出版这本书解决了你什么问题吗?

  哈金:不是钱的问题。我当时在学校第六年,马上就得评职称了,那个时候我确实需要出一本书来帮我拿到终身教授的职称。不是小出版社出版,而是正儿八经的出版社出的。所以它的出版确实帮助了我。当时虽然书没出来,但是合同已经签了,我把合同信交上去了,很顺利地就拿到了终身教职。它的出版对我来说不是钱的问题,而是饭碗的问题(笑)。

  南都:你现在已经得了美国笔会的两个福克纳奖、一个海明威奖,这些奖项对你写作、出版有帮助吗?

  哈金:帮助不是很大。别人把我当作很认真的作家,但如果下一本书写得不好,谁也不要你。得写得好,其实压力也是很大的。得奖不等于书能够卖得好。但是在作家圈子里,可能会由此获得一些尊重。

  南都:如果你在国内获得茅盾文学奖,那你就可以一辈子衣食无虞了。

  哈金:是的。我们存在的方式不一样,在国外谁管你这个啊!你自己想办法吧!生存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人在国外得学会生存。要不为什么很多作家去教书呢?教书总有个收入,不需要市场限制你。

  南都:你怎么看待商业化的文学写作?

  哈金:其实那样也不是坏事。美国有位中国作家闵安琪,写过《红杜鹃》等作品。她说:“我不是写文学作品,我就是把中国的故事拿来写成英语,然后在美国卖。”实际上不容易,很难的!要一本本写,还总要吸引读者的市场,能做到那一步也不简单,是很辛苦的差事!做什么都不容易,裘小龙(华裔美国作家)本来是个诗人,是上海老诗人卞之琳的最后一个研究生。他没教书,就靠写侦探小说谋生,现在在法国和德国的名声比他在美国名声还大一些。他一本本写陈侦探的故事很不容易,都写了六七本了!

  南都:一个平均水准的作家,在美国收入到底应该有多少?

  哈金:要是纯文学的就没准了,因书而异。一本书要是能卖万八千本,那就算很不错了,如果说两万本是很不错的,要是说畅销书最起码得十万本以上。

  很多作家并不是每一本都畅销,而且很多人从来写不了畅销书。两三年写一本,大概能挣五六万或者六七万块钱,这样的话你这几年就靠这些钱活着,应该说是不容易的。

  南都:但是在美国,大学毕业生的薪水也在五万美元左右,而且是个稳定收入。

  哈金:对,所以说写作不是那么容易的,想靠这个来挣钱是很难的。在生活上肯定不会很成功的,除非某一本书卖得非常好,那就可以了,一下子书的销路就上去了,但是以后你还得做好,做不好的话仍然不行。

  何况,销路好不等于书就好。有很多书不畅销,但它是经典。你看英国作家奈波尔,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但他哪一本书都不是畅销书,没有一本书是。

  诗歌:在美国诗人能活得很好

  南都:在开始小说写作前,你做了很长时间的诗人。顾彬曾经夸耀在德国一个诗人能活得很好,瑞典人也非常喜欢他们的特朗斯特罗姆。在美国做一个诗人能活得下去吗?

  哈金:其实能活得很好,因为我当时有一个教职,教书对诗人来说是一个很好的职业。

  诗人在美国不可能靠卖诗来谋生,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诗集能卖一千本就很了不起了,所以诗人们都是靠教职来谋生。诗人要是出了两本诗集,就可以拿到教职,这样的话生活就很好。

  有很多诗人生活不是一般的好,因为他们教书好多年了,工资也很高了,名声也大,实际上是很不错的。但是靠卖诗是不可能的,一本书顶多能挣两三千块钱。

  南都:1986年的时候你就已经在《巴黎评论》上面发表诗歌了。

  哈金:对,是在1986年底发表的。那时候我还是二年级的研究生,那时也不是很认真地要写作,只是说我的专业是修现代诗歌,论文都是做现代诗歌的。

  最早我是用汉语写诗的,但我也有点三心二意的,从来没发表过,基本上也就扔了,也没收存过。用英语写那是第一次认真地写,以前是用汉语写,然后翻译成英文,没发表过。等我读博士研究生的时候,给系里面寄了几首诗。他们也是因为这个决定收我,因为他们看到我的诗有一种节奏。收我做博士生并不是因为我写的论文有多好,我的论文也就是普普通通的研究生的论文。

  南都:在美国可以因为写诗写得好而被接收做博士生、获得教职?)

  哈金:对,前年我们还招一个中国学生,他写得也不错,非常感人。所以就因此给招了,我们觉得这个人心很大,很有眼光、有眼界。但是他读出来以后究竟能走多远,谁都不知道了,有可能会与众不同。

  在美国很多东西都是偶然的,关键是得与众不同。当时我比较幸运,我的导师正好在招生,他是系里面比较重要的角色,自己也是个诗人。从一开始我读书的时候他说,“你一定要把写作放在第一位。”他的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南都:这与国内是完全不同的。国内的规则是,做学生要分数高,搞写作要销量高。

  哈金:是的,但这些与写作质量绝对不会是相辅相成的。因为有好多人都是大诗人,你说他靠做诗人赚钱吗?不会的!乔伊斯写《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当年一本也没卖出去。不能说经典的就一定畅销,有的书可能畅销,有的书是没法畅销的。

  文学:什么是当代文学的价值

  南都:这其实牵涉到如何界定当代文学的价值的问题。乔伊斯如果在当代中国,大家都会认为这个人简直是疯掉了,但当他所生活的时代的价值变成过去式,他的作品从当代写作进入现代写作的范畴,他的价值就开始显露出来了。

  哈金:对,而且关键是他身边的朋友也像一般的人那么看待他。如果是咱们中国人,作家一本书都没卖出的话,那这个人就疯了,没人管了,可是像乔伊斯有多少朋友给他钱啊!完全是靠朋友接济的,而且生活得也不错。我的印象中,西方有一个系统,如果你真的是艺术家,你真的有才华,是不会让你饿死的。

  南都:如果我们不以经济价值、发行量这样硬性的标准为标准的话,如何断定当代文学的价值?

  哈金:首先,一个作家自己得有内心的定力。另外一个方面是,你的作品肯定要对前面的伟大作品有一种相应的关系。

  南都:有一种呼应?

  哈金:对,是一种呼应的关系,不可能一本作品就平地而起,那是很难做到的。一个作家写作,他最直接的读者可能是在他之前的那些伟大作家们。

  不过有时候也会出现你认为自己写得很好,而且可能就是很好,但是身边的人都看着不好的情况。那就没办法了。

  作家自己有时也是很迷惑的。比如说美国最伟大的小说就是麦尔维尔的《白鲸》,但麦尔维尔最后灰心得连校样都不改了,甚至到了要换个名字发表,不用自己名字的地步,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名声太臭了!那是多么伟大的作家,最后到那一步,就失态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了、迷惑了。写出一个自己都看不准的东西,这种情况是有的。畅销?那是以后的事情,当时根本就不畅销,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愿意放上去。

  来源:南方都市报 记者:王晶
发布人:admin    已被浏览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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