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赋宁一生都在从事英语教学工作。1946年,他到美国耶鲁大学留学,就给自己定了一个非常明确的目的:学习美国大学英文系的教学与科研的要求和方法,争取学成回国后有助于提高清华大学外文系的学术水平。
在耶鲁大学时,李赋宁曾和留学英国牛津大学的同学王佐良、许国璋,以及留学美国芝加哥大学的周珏良通信,相约共同回国执教,他在信中说:“我教中世纪,佐良教文艺复兴和莎士比亚,国璋教18世纪,珏良教19世纪。”
多年后,他们成为中国外语教学的最佳搭档,被人们称为英语教学的“绝配”。
1949年底,王佐良、许国璋、周珏良回国,在北京外国语学院任教。第二年4月,李赋宁也回到阔别多年的清华大学外文系。两年后,调到北京大学任教。
不止一位学生回忆道,李赋宁在讲课时带给学生的那种来自情感的冲击:当他讲到德伯家的苔丝紧紧地抓住订婚戒指,生怕被未婚夫遗弃时;当他讲到奥德修斯漂泊10年回到家乡时容颜大改,只有他的老狗认出他,老狗扑向主人并死在主人的脚边时……李赋宁常会声泪俱下。
李赋宁为这些优秀的文学作品所感动,而学生们则在他如此生动的授课中,一点一点地体会着另一种语言的神韵和魅力。
中国外交部原部长李肇星曾经描述过他在北大读书时对李赋宁的印象:“铃声中,先生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向学生微微鞠躬问好后,说:‘Comrades,let me tell you a story,a very short story(同学们,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一个小故事).’”
故事是关于古希腊诸神的。在李肇星听来,“先生的语言简洁流畅,语调平缓,并无刻意的抑扬顿挫,但在平实之中充盈着高雅。我和同学们都被深深地打动了。”
什么程度的英语才能叫做“学好了英语”?曾经有这么一个段子在坊间流传:
有人说自己英语好,托福考了多少多少分、GRE考了多少多少分。英语系学生一听就笑了:那是哑巴英语!God,你能用英语自如交流吗?英语专家一听就笑了,跟谁交流?God,你能背诵莎士比亚吗?老先生一听就笑了,莎士比亚?God,你懂古英语吗?法语呢?德语呢?拉丁语呢?
于是有人问:抛开这个段子中的玩笑成分,能担当得起这般传奇式的“老先生”,除了李赋宁,还有谁呢?
李赋宁治学范围涉及哲学、伦理学、文学、美学、语言学和历史学等学科,通晓英、法、德、拉丁、希腊语和古英语等多种外语;执教数十年,他先后开设过专业英语、专业法语、古英语、拉丁语、古希腊罗马文学、中世纪英国文学、欧洲文学史、法国文学史和汉英翻译等十几门课程。
他的扛鼎之作《英语史》被誉为“英语史教学研究的里程碑”;他的《英国文学名篇选注》闻名遐迩;他担任总主编的三卷四册《欧洲文学史》成为大学外语教学的重要教材……
2005年4月,李赋宁去世周年前夕,他的遗作《学习英语与从事英语工作的人生历程》一书出版。那是李赋宁在晚年以85岁高龄的病弱之躯,用自传体的形式,为20世纪中国的外语教学写下的一部历史。而他自己,也成为中国外语界一代英才最完美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