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慈是一位英年早逝的诗人,但他视诗歌如生命,希望死后能跻身英国伟大的诗人之列,在《睡与诗》一诗中,他曾立誓追求“更崇高的生活”,并希望用十年时间来实现这一心愿,可是造化弄人,此后不到十年他就离开了人世。生前,济慈认为自己的诗仅仅停留在“睡”的层面,并未真正进入“诗”的境界。因此,他认为自己不配称作“诗人”,而只是一个“梦想家”。这当然是济慈的自谦之词,是诗人对自己的无情解剖,也是诗人痛感心愿未完成而在诗神面前的沉痛忏悔。基于这种悲凉的心情,济慈让人在自己的墓碑上刻下了这样一句话:“这儿躺着一个名字用水写成的人。”这句话究竟所指为何,已成为学界的一个谜案,难有定论,但不管怎么说,我觉得这话中应该包含这样的意思:诗人自觉对诗坛贡献无多,让人们忘记他。
可事实上,人们并没有忘记济慈,他尽管所作不多,但以其技巧精湛纯熟、意境深邃优美的诗篇,完全证实了他不愧为一位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其诗艺将泽被后人,其声名将流传千古。在《英国浪漫主义诗歌史》一书中,王佐良对英国五大浪漫主义诗人做了这样的评价:“华兹华斯和柯尔律治是浪漫主义的创始者,拜伦使浪漫主义的影响遍及全世界,雪莱透过浪漫主义前瞻大同世界,但他们在吸收前人精华和影响后人诗艺上,作用都不及济慈。”确实如此,济慈如今在西方诗坛的声望与日俱增,大有超越拜伦、雪莱之势。然而,对于济慈这样一位重要的诗人,我国长期以来却没有一部研究性的评传问世。最近,傅修延撰写的《济慈评传》(以下简称《评传》)一书,可说是这方面的开创之作。
济慈不仅是天才的诗人、见解卓绝的文论家,也是性格开朗、善解人意的普通人,《评传》在向我们揭示济慈惊人之诗才、不凡之诗论的同时,也让我们看到了他对亲情、友情的看重,还有他的不甘示弱、慷慨大度……济慈是傅修延的学术初恋,是其硕士论文的研究对象。如今,近三十年过去了,傅修延仍然对济慈怀有一种“朝圣者的灵魂”。为了撰写此书,傅修延还利用在英国伦敦大学国王学院做访问研究的机会,对济慈一生的行踪进行了系统的实地寻访。正因为如此,《评传》把济慈复原到了其生活的社会历史和生存环境之中,让我们看到了济慈之所以为济慈的根本原因。
《评传》对济慈的评价是客观的。傅修延不仅以详实的材料对一些偏见和误读予以反驳,还对这些偏见和误读形成的原因作出了合理的解释。《评传》观察细腻、表述准确,它不仅栩栩如生地再现了济慈日常生活和社交活动中的桩桩逸闻趣事,而且还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人生观、诗学观的点滴变化。尤为可贵的是:《评传》并没有将济慈神化,如对济慈早期诗歌的稚嫩,他的“拜伦式”的追星打扮,其叙事长诗《安狄米翁》的不足,傅修延并没有予以粉饰。
此外,《评传》还看到了济慈在当今的独特价值:“济慈是在商品拜物教泛滥之初高高地举起人文艺术的旗帜……他是用想象中的艺术世界来抗衡现实中的金钱社会,从而实现自己在人世间的诗意栖居。”在当前商业化潮流弥漫、人文精神缺失的时代背景下,走近济慈这位先知先觉之士,我们或许可以找回日常生活应有的诗意。
来源:文汇读书周报 日期:2008年6月23日 作者:杨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