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7月21日,翻译家王永年在北京去世。这位曾经翻译过《欧·亨利小说集》、《十日谈》、《在路上》、《博尔赫斯全集》,被许多人评为正确、精确、明确的翻译家,在去世的时候,“除了至亲好友,很少人得到消息。直到两天之后,人们才逐渐听说,又一位翻译界的老前辈离开了。”
翻译的尴尬,不仅仅表现在一位老翻译家的身上,近年来,诸如译者收入微薄、译作质量下降等说法时有耳闻,究竟翻译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境地?翻译又出了什么样的问题?中国翻译协会社科翻译委员会副主任李河说:“一个半世纪以来,中国的学术是翻译支撑下的学术,翻译活动和中国近代以来社会变化的脉络息息相关,在中国向现代性转变的过程中,功不可没。然而,翻译在近年来的待遇却值得思考。”
一个是道,一个是术
北京晨报:一直有担忧当前翻译状况的声音,您怎么看?
李河:今天,像严复、林琴南那样特别的翻译大家,当然不容易找到。但这并不能说今天的翻译一无是处。我们看翻译家,有两个方面,一个是道,一个是术。术的方面,比如外语很好,翻译认真严谨,非常准确流畅等,如王永年这样的翻译家。而道的方面则不同,在不同的阶段,有些翻译家往往代表了一个时期,比如严复,他的翻译本身并不是完美得无可指摘,现在台湾有一些论文也在谈严复翻译中的问题,但是,严复的真正价值,一方面在于他提出了一整套翻译的理论,另一方面在于他开启了一个时代,严复之前,翻译多是着重于自然科学、技术层面的内容,从严复开始,翻译涉及人文学科、社会学科、包括政治理论的著作。所以,要评价这样的翻译,不仅仅是翻译本身的问题。
翻译是观念和思想的转换
北京晨报:怎么看今天的翻译和当年翻译的区别?
李河:和二十世纪初相比,今天做翻译的人并不少,翻译的作品也不少,甚至更多。不同在于,那个时代做学术的,比如梁启超,或本身就做翻译,或非常关注翻译。在那个时代,一大批学贯中西的知识分子,从小受中学的熏陶,后来又深感西学的启蒙之功,所以对于翻译非常重视。所以,那时的翻译家,不仅仅是技术上的翻译,更重要的是他们得风气之先,还有引领潮流的作用。
北京晨报:他们有什么是和现在不同的?
李河:那个时代有一种信念,他们希望通过这些东西来开启民智,所以,翻译不仅是文字的转换,更是观念和思想的转换。有这样一种虔诚在里面,自然容易出精品。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以后,翻译开始产业化、工业化,粗制滥造的也就多起来了。
离不开翻译的中国文明
北京晨报:翻译对于社会的重要性何在?
李河:要评价严复那样产生巨大的社会效应的翻译家,就要从整个翻译的历史看起。中国翻译史上,有两次大规模的,直接影响了中国文明骨干构架的翻译大潮。第一次是汉代开始,到宋代以前800年间,主要是佛经的翻译,这种大规模的经典转移在世界上也是前所未有的,这个时代,不仅是民间,官方也一直有专门的翻译机构,比较知名的翻译家,有玄奘、鸠摩罗什等,这800年的佛经东传,对中国文明产生了骨架性的影响。这个阶段主要是对印度文化的翻译,真正开始有规模地和西方文明接触,是从明代开始,主要代表有利玛窦、汤若望等,不仅把西方文献译成中文,同样也把中国经典翻译到欧洲,基本上是内向外向均等,并没有对中国文明产生骨架性的影响。
北京晨报:那么第二次是否就是近代以来的翻译?
李河:从鸦片战争开始,到新中国成立前,这是第二次对中国文明产生骨架性影响的翻译大潮,大概有几个阶段。最早是从两次鸦片战争以后,同文馆的设立,同文馆主要是培养翻译的机构,除此之外,它还教授西方的科学、地理、历史等,后并入京师大学堂,也就是北大的前身。当时同文馆不仅北京有,上海、广州也都有,和现代大学的起源有很密切的关系。第二阶段,从1898年戊戌变法失败后开始,比较有代表性的翻译家,如严复、张元济,甚至梁启超等,他们非常明确地提出,翻译要开启民智,出现又一次翻译的高潮。新中国成立以后的翻译,一方面是马列编译馆,主要出版马列著作,另一方面则是商务印书馆,主要翻译西洋哲学。“文革”后又一次出现翻译的大潮,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大量的西方人文社科著作被翻译过来,一度形成风潮。
来源:北京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