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出版的外国作家全集除莎士比亚、雪莱、普希金等人之外，大多数都徒有其名，因为全集不全。譬如中译十二卷本的《屠格涅夫全集》，还不到苏联科学院三十卷本的一半。这是因为后者有十三卷是书信，而中译仅得一卷。去年出版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全集》情况略同，中译陀氏全集二十二卷，是迄今为止最大型的外国作家文集之一，但距苏联科学院三十卷本仍有一段距离。原因大概也出在书信部分是选译（陀氏的《作家日记》共三卷，中译仅得二卷，也是原因之一）。一般读者对作家的往来函件不会很感兴趣，编辑时对书信部分加以筛选，情有可原而不尽合理，仍冠以全集之名就有蒙人之嫌了。

　　其实，阅读书信对认识作家很重要，大作家的书信一般来说也并不枯燥。我买书，作家的作品固然要买，买书信集往往也大破悭囊。我喜欢听柴可夫斯基的作品，他的重要作品的录音收罗殆尽，有的还有几种不同版本，也许是爱屋及乌，我还买了他的日记、文选以及与梅克夫人的三卷本通信集。要理解柴可夫斯基，应该通读这三卷通信集。通信集旧有前辈陈原的节译本，名为《我的音乐生活》，此书系从英文转译，不到300页，还不到原书的四分之一，对全面认识这位极大影响了中国音乐爱好者的重要作曲家，显然不足够。作曲家写信是为了一抒胸臆，不大讲究文字，但这样反而更畅所欲言，更能袒露款曲，一如他感人肺腑的弦乐奏鸣曲。我不知道别的读者感受如何，在我，作曲家的书信集同样值得一读再读，甚而加以迻译，以与同好分享。

　　从我的藏书看来，英美出版商解决问题的折中之法是化整为零。美国早在1961年前便已出版了一卷集的屠格涅夫书信集，该书自称系从俄语、法语和德语直接译出（屠格涅夫能用这三种语言写信），这当然比现有的屠氏中译书信集技高一筹，因为中译者只能从作家文集的俄文文本中迻译。踏入80年代，英美有出版社又出版了二卷集的书信选和《屠格涅夫与福楼拜通信集》。两位作家的风格有点相似，都是笔致细腻，不乏诗意，长篇小说篇幅都不长，更难得的是惺惺相惜，绝不因同为卖文而相轻。读这部通信录，对我们时下浮躁而急功近利的文坛，实在不失为一帖清凉剂。有评论家根据作家巴纳耶娃回忆录的一面之词，论定屠格涅夫的为人很有点问题，我对此说深表怀疑，但苦于从时人的回忆录中找不到反驳的材料，只能凭个人的直觉，认定人如其文，创作了《贵族之家》和《前夜》这两部诗意盎然的作家，不可能在人格上存在大问题，这就是我孜孜求读屠氏书信的原因。限于年龄和经济条件，买到并尽读三十卷集已不大可能，因此，也就只好满足于这种零敲碎打的研究方式。能为心爱的作家辩诬，即便一无所成，我也认了。

　　作家纳博科夫与学者爱德蒙·威尔逊的通信集衡文论艺，英俄夹杂，胜义迭出；虽然两位朋友后来以反目告终，但集子中的机智精微之处仍时时令人为之莞尔。纳氏的小说十之八九已译成中文，此书呢？

    来源：深圳特区报 作者：马海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