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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锺书因翻译问题与傅雷相轻
钱锺书因翻译问题与傅雷相轻
作者:admin  发表时间:2019-7-6
 

美国一位女学者翻译钱锺书的著名小说《围城》,译本尚未得睹,钱老先表示希望译者“该是个漂亮的女人”。钱翁何“好色”乃尔?原来这是钱氏的幽默话。翻译难以又美好又信实,就像女人的漂亮和贞节,就像鱼与熊掌,难以得兼。
“君子协定”和“开火”
“漂亮的女人”来自浪漫法国的语言”belle infidele”。另有一位美国教授花大力气翻译钱老的《管锥编》,译者先征求作者同意让其翻译,钱老答允了,却附带条件:“翻译中遇到任何问题,都不要来问他。”钱锺书的“君子协定”有点不近人情;原作者健在,理应有叩即鸣才对,钱锺书不是个“钟”吗?
以上叙述的故事本身,我引自杨全红教授的新书《钱锺书译论译艺研究》。钱锺书之有此“君子协定”,杨全红解说道:原因可能很多,“不大相信《管锥编》可以忠实地译作他国语言很可能是其中之一”。译事维艰,钱老毕竟还是帮了忙。艾朗诺(Ronald Egan)所译的《管锥编》选段,英文书名是钱老亲自订定的。我一向向“钱”看,自问与“钱学”(对钱锺书的研究)有关联;读杨氏书,才知道自己钱学的不足。
钱锺书对中外翻译的种种理论和实践,常有褒贬。博学且精通多国语言的钱氏,曾应某单位邀请,审阅其好友傅雷的巴尔扎克小说译稿。后来傅雷看到钱氏的审阅报告,“难以接受”一些评语,对钱说了些“气愤的话”,向钱“开火”,二人纠纷遂起。杨著还告诉我们,后来钱与傅又有龃龉,钱责备,傅生气,二人“沉默了一段时间”;不过,二人“毕竟友情不薄”,相轻之后又相亲起来,恢复了互通书信。
佛典“贪多好大”·巴别高塔“烂尾”
钱锺书认为翻译是从一种语言“转化”为另一种语言的历程,从出发到到达,异常艰辛,对此杨著所述备矣。钱氏通晓多种语言,论及翻译时,对相关的外国语言及其典籍,常有议论。我早年在香港读书,是基督教办的中学,经常要读《圣经》,厚厚的有近两千页,其中的内容可以精约一些吗?后来知道又看到佛教的《大藏经》,充盈着整座藏经楼;哎呀,和尚怎样念得完?学者怎样研得了?“在钱锺书看来,梵文典籍有这么一个毛病,即‘贪多好大’。也就是说,佛经用语枝蔓,叮咛反复,不厌其烦。”杨著还告诉我们:宋代的欧阳修曾批评之,说“其数十万言,谓可数言而尽”;对此钱锺书认为不应一语抹杀佛经,但欧阳修之言并非“不根无故”。
擅翻译者必须先攀登语言的高塔–巴别塔。巴别塔译自”the Tower of Babel”,我认为这是个音义俱佳的妙译:嘴巴有别;即用某一种语言的人,讲的话,操另一种语言的人听不懂。话说古昔人类自负,建造通天高塔以显示自我的巨大能量;上帝闻讯变乱建塔人的语言,导致彼此不能沟通而建塔不成。1945年某日钱锺书在上海的美军俱乐部演讲,先虚构一则故事“讨好”听众:“人类想建筑一个吻云刺天的高塔,而上帝不愿意贵国纽约的摩天楼给那些蛮子抢先造了,所以咒诅人类彼此扛格不通,无法合作。”钱锺书向来不轻易“抛头露面”到处演讲,如破例,则入正题前必然先有个幽默的“得胜头回”。这是个例子。
巴别塔的故事,有值得深究之处:在人类语言被变乱之前,那时的“原初语言”是什么呢?十七世纪末一个英国人发表论文,“试论中华帝国语言为原初语言之可能性”;他认为是可能的,其一理由是中国人从未参与修建巴别塔,其语言不曾受到咒诅而混乱。杨著引述了故事和理论,再录下钱锺书对此的意见:钱老对此不尽认同,因为中文里并没有人类始祖“在天堂里所讲自己话的记录”。
钱锺书形音兼顾的曼妙翻译
钱锺书通多种外文,究竟通多少种呢?杨全红“翻旧账”,直接翻、间接翻,结果在1984年钱锺书参加第四次全国作家代表大会的登记表“懂何种外语”一栏中查到他是这样填写的:“略通英、法、德、意语。”“略通”云云,自然是奉“满招损,谦受益”为座右铭的钱锺书式词汇。2009年末我在台湾参加“钱锺书教授百岁纪念国际学术研讨会”,会上罗马大学一位意大利的女博士生,探索钱学有得:她把《管锥编》的意大利文献引文逐一抽出来,核对文献原文,发现都没有引录错误;各引文的钱锺书汉语翻译,也一一信达;结论是钱锺书的意大利语真了得。英语自然是钱锺书最了得的外语,此外法、德二语,经过多人“认证”,也是了得的。至于真正“略通”的,大概还有西班牙语和拉丁文。
杨著指出“就汉英翻译而言,钱锺书参与最多当是《毛泽东选集》的英译定稿工作”。在参与过程中,出现了一个“经典”译例:有人向钱锺书请教“吃一堑,长一智”该如何翻译,他一听马上翻译为”A fall in the pit, and a gain in your wit”;这个翻译好不好?经过类似今天的“人肉搜索”和“群组参议”,杨著总结出:这一翻译“好评从来不乏”,代表性的好评有许渊冲的“译文……不但有对仗,还押了韵,不但有形美,还有音美,使散文有诗意了,真是妙译”。
从事翻译,钱锺书谦逊又笑谑地自贴标签:是个“庸俗的实用主义者”。钱老谦称其“庸俗”,我等则力道其优雅。杨著引述了钱锺书好几则西方古今名言的翻译如:
“有闻必录,吾事也;有闻必信,非吾事也。斯言也,蔽吾全书可也。”
“独不见蜜蜂乎,无花不采,吮英咀华,博雅之士亦然,滋味遍尝,取精而用宏。”
“凡不知人名地名声音之谐美者,不足为文。”
第一则、第二则我们读来觉得好像是钱锺书自道其治学信条;第三则是他文学须有“行文之美、立言之妙”论的补充说明。上面的译例,都见于用文言写成的《管锥编》。正如郑延国所说,钱锺书所引外文,这些“他山之石,钱氏自然亦以最经济曼妙的文言译出。可谓融中外于一体,会众芳于笔端”。
钱的著名“化境”·杨的精彩畅论
郑延国用了“融”字,正好贯通到钱锺书翻译理论的“化境”说。钱氏《林纾的翻译》一文写道:“文学翻译的最高理想可以说是‘化’。把作品从一国文字转变成另一国文字,既能不因语文习惯的差异而露出生硬牵强的痕迹,又能完全保存原作的风味,那就算得入‘化境’。”
“化境”说成为钱锺书翻译理论的核心,由此引生出来的理论有如:读了译作,可能会引起学习外文的兴趣(即“媒”论);读了译作,可能会产生阅读原文的欲望(即“诱”论);译事维艰,或者译者主观意识强,自作增删改动,一比照原文,就发现译文“失真和走样”(即“讹”论)。“化境”说赢得中华各地翻译学者的高度重视,为之阐释笺注者众。载述此说的《林纾的翻译》成为译学经典,香港的张佩瑶推崇它为“传统译论中最精彩的一篇”。杨著就用了近五十页的篇幅(全书共二百七十八页),细细诠释“化境”这一经典学说;其论述我可用《文心雕龙》的“师心独见,锋颖精密”来形容。
《文心雕龙》认为议论文的特色在于“弥纶群言,而研精一理”;即是就一个议题,综合、组织各种相关的资料和观点,经过精细讨论分析,获得结论。杨著由其博士论文修订而成。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完成博论;再经过多年增益、“打磨”,才竟全功而有本书。借用上面所引钱译名言,杨全红这只“蜜蜂”,采集相关钱学或非钱学资料,可说“无花不采,吮英咀华”,“取精而用宏”,他真是个“博雅之士”。上面另一名言“有闻必录……”条,也天造地设般适合用来形容他。杨教授推崇钱锺书的翻译理论和翻译表现,却也没有把钱氏神圣化;他有时不能苟同钱论,还表示过“部分学人在评价钱锺书译论时似有主观拔高之嫌” 。
这本《钱锺书译论译艺研究》五月由商务印书馆出版,我“抢先”阅读,认为它是钱学一本非常重要的著作;对钱氏译论和译艺的论述,最为全面而且精彩。读其书,除了翻译之学,我还获得不少钱学的其他知识,包括一些“花边”轶闻。杨著是严肃的学术著述(本文对其学术性理论性特强的部分,评介时都点到即止),行文却绝无枯燥艰涩之弊,而有流丽之美。文笔漂亮,内容则具学术的信实,法文”belle infidele”因此不能用来比喻本书。钱锺书认为读译本,可以“引诱”读者去读原著;我写本文,希望起到“引诱”读者阅读杨著的作用。


来源:北京晚报 日期:2019年6月30日 作者:黄维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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