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毅在查阅研究资料。

“享誉全国的诗歌重镇”，重庆的这一金字招牌再添新的殊荣！

在著名诗人傅天琳、李元胜之后，鲁迅文学奖的获奖者名单中又多了一个重庆人的名字——昨天中午，第七届鲁迅文学奖评奖办公室通过中国作家协会官方网站中国作家网公布了本届鲁迅文学奖的获奖名单，重庆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重庆翻译学会副会长李永毅的作品《贺拉斯诗全集》斩获“文学翻译奖”。李永毅也由此成为了重庆第三位鲁迅文学奖得主。

“当然是非常激动！”昨日下午，重庆晨报记者第一时间联系上李永毅时他笑着感叹道。不过，他很快又直言，这其实只是自己的一个开始：“10年甚至更早之前我就规划好了，要把所有古罗马有代表性的诗人作品都翻译出来，带给中国读者。”

关注贺拉斯作品近20年

“嗯……前后，差不多10年吧！”昨天下午，当记者问起李永毅，关注、研究、翻译本次令他斩获鲁迅文学奖的古罗马诗人贺拉斯作品有多久，他还稍有迟疑。言语间可以明显听出其中的不易和艰难。

李永毅说的“10年”，应该是指本次获奖的《贺拉斯诗全集》启动翻译、“创作”算起，但不能忽视的是，没有他更早、还在大学时就开始的关注和深入研究，就不会有他后面一系列贺拉斯翻译、研究作品的出炉。

43岁的李永毅是1993年考入北京师范大学英美语言文学专业本科就读的，从那时起，他就和外国文学结下了不解之缘。“后来我在北师大读硕士、博士都是这个专业。”李永毅说，对英美文学稍有了解的读者都比较清楚的是，“做英美文学研究，只要稍微深入一点，你就会发现它的源头是古希腊、古罗马的文学、诗作。它们对英美文学的影响，直到现在都还能看到。这是必须要关注的。”

李永毅说，刚好自己在大四时喜欢上了拉丁语。于是，自己有了深入了解、研究古罗马文学的入门工具。

在众多的古罗马作品中，贺拉斯能引起李永毅的注意多少有点“物以稀为贵”的味道。李永毅说，一方面，贺拉斯的文学理论、美学、哲学思想对后世的英美文学影响深远，“可能很多不是做文学研究的人都听过他的名字”；但同时“他的作品在被翻译、介绍到中国的又是很稀少的。”

在李永毅印象中，自己读大学时贺拉斯的作品，在国内较有规模、系统出版过的只在一本《诗艺》里，“还是和亚里士多德的诗学合在一起出的。”

由此，李永毅踏上了深入研究贺拉斯作品之路。

还有他自己的“创作”

说本次获奖的《贺拉斯诗全集》是“砖头”都并不过分。上、下两册一共包括了李永毅翻译的贺拉斯的全部诗歌作品，含四部《颂诗集》、《长短句集》、《世纪之歌》、两部《闲谈集》和两部《书信集》），总体量达到近八千行。

特别值得一提，同时也是《贺拉斯诗全集》的难能可贵之处就是李永毅是从拉丁语直接翻译成中文出版。要知道，包括此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作品在内，相当多的外国文学作品都是从英语译本再译成中文的。

首先，拉丁语研究就是一个大难题。这方面李永毅更多借助了互联网。他此前曾半开玩笑地说，自己光是从国内外各个电子图书馆下载的有关拉丁语研究的书、资料就价值3亿元人民币。

之所以想啃下拉丁语翻译的硬骨头，李永毅说，有太多的外国文学和哲学领域很多重要的文献还没有翻译成中文，但“比如法国人出版一本书，3年必定会有英译本，这有利于学术交流，我们也应该这样。”

难度还不仅于此。资深诗歌爱好者比较清楚，贺拉斯的作品除了是由艰深的古典拉丁文写成外，他也是包括奥维德在内的多位古罗马著名诗人行文风格最为狡黠的一位，很多词句的基本文义都让后世的注者争论不休。

“首先摆在我面前的就是译得要让人看懂。”李永毅说，贺拉斯的作品即便翻译成英文，西方读者都不一定能理解；所以我首先查阅、研究了非常多前人研究他的专著、论文。“我看的主要是有关他的英文著作。专著四五十本，论文还有数十篇吧。”前期准备工作的笔记和翻译中产生的想法，在书里就有多达七十万字逐行详注。

之所以说《贺拉斯诗全集》不仅是翻译，还有“创作”，就是因为摆在他面前的还有第二道关。“这是诗歌翻译，相当于你要理解原作的意思、意境，再用自己的语言写出来。但你写诗的情感又是被别人控制、束缚的；同时，又要保证不能成为原作的奴隶。”李永毅说，过去10年间自己的翻译、“创作”过程就好似自己和自己挣扎、搏斗。

此外，李永毅还给自己多“戴上了一个镣铐”：“他以诗艺高超和音律完美著称，他的诗里有19种不同的格律。我觉得这种特点最好是用汉语格律来对应。”针对每一种，他都事先设计好每行的顿数和不同的韵式。

李永毅翻译工作最忙时，他给自己定下的作息规矩是一天连续工作12小时，每小时休息10分钟。

20年前就是诗歌爱好者

其实，李永毅在国内诗人圈中早已小有名气。这需要从近20年前他创办、主理的诗歌网站说起。

“2000年左右，我和李元胜办界限诗歌网时，他（李永毅）办的诗歌网站灵石岛就已经在圈内很有名了。”昨日下午，本土知名纯文学杂志《红岩》的副主编欧阳斌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回忆，“灵石岛”当时主要收录翻译的外国诗歌。欧阳斌印象中，“灵石岛”当年就以收录外国诗歌非常全面、系统而著称。

李永毅说，他从11岁就开始写诗，但一直“断断续续，水平不高”。说起“灵石岛”的创办，确实是兴趣所致，后来精力有限就逐渐没有维护了。不过，这段经历确实开拓了他的眼界。“为了办这个网站，那7年我确实看到了数十个国家各种风格不同的诗歌。”

当年开阔的眼界对李永毅当下的翻译、创作也有影响。虽然他自谦创作方面只是业余爱好者，但他对现代汉语诗歌的创作总结了很多心得。“现代汉语诗歌其实很多方面成就非常高，思想、情感、意向都没问题，只是节奏没有解决得特别好。”李永毅说，古诗节奏是以字为基础，而现代诗通常是以两个、三个音节为节奏，这导致在音乐性上是需要再下功夫的。

同时，李永毅认为，这其中也有翻译界的责任。“其实，很多英美诗歌是格律诗，是有节奏便于朗诵传唱的，国内翻译时更多注重了叙事性，节奏方面被忽视了。”

本报记者 裘晋奕

获奖者简介

李永毅，1975年出生于重庆开县。1993年-2003年在北京师范大学外文学院先后获得学士、硕士、博士学位。现为重庆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重庆大学高研院博士生导师、重庆翻译学会副会长。

他主要研究古罗马诗歌、英美诗歌、解构主义文论、西方思想史，已出版《卡图卢斯研究》、《比较之维：诗歌与诗学论稿》等专著，《贺拉斯诗选拉中对照详注本》、《卡图卢斯歌集拉中对照译注本》等16部译著。目前，他主持教育部新世纪人才项目“贺拉斯诗歌翻译与研究”以及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项目“贺拉斯全集译注与研究”。先后讲授文学、翻译、文化方向二十门课程。曾获得北京师范大学本科十佳教师奖、重庆大学优秀青年教师奖、第七届重庆文学奖等奖项。

对话

李永毅：

我的规划10年前就做好了

重庆晨报记者：获得鲁迅文学奖，心情怎样？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永毅：刚听说我被提名时，其实我高兴的同时更多是平静。因为我一直做这个项目，自己用了多少心，作品扎不扎实是非常有数的。我可以说，书里的每一个理解可能不是唯一正确的，但为什么翻译成这样我可以很详细说出理由。

刚接到电话确认得奖后，我自然非常高兴。这个奖真的非常难得。我查阅过提名名单，10个提名人中有9个人都是北京的，地方译者能进入提名就很不容易了。

拉丁语作为小语种，最强的翻译肯定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北京大学和北京外国语大学。在鲁迅文学奖评选中，文学翻译奖中小语种其实是很重的。很荣幸我能获奖。

重庆晨报记者：接下来在工作、庆祝方面会有什么特别安排吗？

李永毅：其实贺拉斯只算是一个开始吧（无论获不获奖）。2008年，我翻译古罗马诗集时，就有了一个完整规划，我想把所有古罗马有代表性的诗人的作品都译成中文。

比如，古罗马诗人中最著名的奥维德的作品，虽然中文译本已经有一些了，但像《变形记》是按散文体翻译的，也还有改进的余地。

庆祝我还真没想过。其实，这个暑假我的翻译任务很重，正在翻译奥维德流放时期的三部诗集。总体量也是8000行左右，这也是国内第一个译本，有望在年底出版，后面20天我还要努力。

链接

圈内人说：

这是国内翻译界的一大收获

《红岩》副主编欧阳斌说：“这是一项系统工程，李永毅做的工作很扎实、系统，有很多自己的想法在里面，有成熟的路径，这是值得敬佩的。这部作品也肯定算是国内翻译界的一大收获。”

同时，欧阳斌认为，贺拉斯并不是一个可以娱乐大众的诗人，作品也不太容易被普通读者消化，但他的作品涉及了古典诗学对后世很多方面的关照。“当下，国际、国内的诗歌，甚至美学、哲学渊源都可以追溯到贺拉斯的作品中去找到源头。”从这些方面，也能看出本次李永毅能凭借贺拉斯的翻译作品获得鲁奖是实至名归。

来源：重庆晨报 日期：2018年8月12日

心译翻译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