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0月24日，被称为“以一己之力翻译托尔斯泰”的草婴逝世。草婴先生的逝世，在文化界和翻译界都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就连温家宝都写了亲笔慰问信，表达了对草婴沉痛的哀悼。
草婴是谁，逝世后为何会获此哀荣呢？草婴本名盛峻峰。据草婴生前自叙，这个名字取自于白居易的诗“离离原上草”句，草婴认为自己像草一样非常平凡，不论是火烧还是别人踩，到了一定的条件还是会重新长出来。“我不会随便地屈服，想要有小草、青草的精神”。
“不屈服”三个字其实可以很好地概括草婴的一生。草婴从年轻的时候起，就将自己定位一个平淡的人，“不屈服”与“平淡”很好地构成了草婴93年的翻译人生。
草婴1932年，出生于浙江镇海的一个殷实家庭。著名翻译家、草婴生前挚友、近90岁高龄的翻译家高莽先生为我们爆料，草婴“小的时候就经常生病，年轻的时候就曾得过肺结核”。大概因为身体的原因，草婴从小就与一般的孩子不同。当别的孩子还处在嬉笑玩耍，打打闹闹的年龄，草婴却早已将内心沉潜下来，通过读书寻求自己的人生价值。15岁的时候，草婴就通过报纸主动找到一个俄罗斯家庭妇女补习俄语。
“我白天在中学念书，晚上就是在家里念俄语，星期六下午跟星期天基本上都在学俄语，我学俄语那几年，四五年里面我没看过一次电影，没有出去玩过一次，我把分分秒秒的时间都集中用在我的学习上面了”，草婴生前如此说。
和现在一样，那个时代的人们学习外语，首先选择的也是英语，俄语鲜有人问津。据高莽会议，草婴之所以选择学习俄文，是因为他曾经了解到，当时的苏联是进步的象征，于是开始对苏联文学产生了兴趣，因此打算学习俄语。
1940年左右，草婴结识了上海地下党姜椿芳。姜椿芳是一个俄文通，知道草婴在学俄文。于是，姜椿芳就辅导草婴学习俄文。1941年，苏德战争爆发，地下党和塔斯社在上海创办》时代周刊》，草婴就正式在杂志上翻译俄文小说，这一翻译，就是74年！
高莽先生披露，草婴翻译俄文著作，非常认真，有自己的想法与坚持，草婴认为，翻译托尔斯泰、肖洛霍夫都是在传承人道主义精神。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研究员刘文飞认为，草婴属于自鲁迅、曹靖华之后第二代俄文翻译家，他们那代人对于翻译，非常认真细致，力求精益求精。
阅读草婴的译作，可以清晰地发现，他的翻译文笔与建国后多数的译者不同，他会对自己所翻译文字多次打磨，力求将翻译文字变成真正的汉语叙述方式，不允许看出一丝翻译的痕迹。草婴认为，文学翻译是艺术的在创作，草婴是把文学翻译是当作艺术创作来对待的，逐字逐句地直译不是文学翻译。这种翻译模式，其实最早来自于严复对于翻译所奠定的基调，即“信、达、雅”。
或许，草婴所说的标准与现代人直译这两种形式，就是界定翻译家和翻译者的区别。
不过，到了当下，这种翻译是否可行，确实一个翻译界乃至文学界值得商榷热问题。严复、林纾、鲁迅等人，以文言文的形式翻译外国文学，虽然文字清晰流畅，可读性强。但是这种翻译却将外国文学作品的异域性完美地抹杀，这或多或少会影响我们对外国文化的理解。
不过，草婴对翻译工作的执着和认真却值得所有当代人学习和借鉴。草婴在生前曾在一篇采访他的文章中坦言：“我一般先把原著阅读几遍吃透后再开始翻译，然后把名字、地点等名词列出来统一翻译以免前后矛盾。翻译的第一稿是草稿，修改后从头到底把稿子念一遍，然后给编辑修改，编辑修改出校样后，我自己再看一遍。”
这种翻译精神的确值得现代翻译者所借鉴。大概因为市场化的缘故，翻译外国文学作品与拍电视剧一样，都是在很短地时间内完成，有些人甚至外语还不过关，就开始依靠词典进行翻译。有些译者可能并不了解该文学作品的理念以及作者的思想，就“迎难而上”，更别提翻译前先阅读一遍了，于是造成了翻译语句不通，前后文人名不一致等硬伤，现在图书出版界，翻译败笔已经屡见不鲜了，这不能不说是当代翻译的悲哀。据有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图书编辑对我们说，现在很多出版社直接找没有毕业的外语系大学生进行翻译，一些高深的图书，这些大学生自己都看不懂，于是就只好硬译，这种翻译，想来就足以让人心惊。
草婴后半生，都是以一己之力翻译了全套托尔斯泰的作品。俄罗斯高尔基文学研究所研究员、著名汉学家李福清说：“一个人能把托尔斯泰小说全部翻译过来的，可能全世界只有草婴。”草婴为何对托尔斯泰情有独钟？他在生前认为，托尔斯泰的作品中体现着人道主义思想，透露着人性的光辉。
草婴在《安娜卡列尼娜》译本序中，如是说：“托尔斯泰借列文的口说，‘要是我不知道我这人是什么，我活着为了什么，那就无法活下去。’他（指托尔斯泰——引者注）不知道生命从哪里来，它的目的是什么，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托尔斯泰对人生终极价值的叩问，一直困扰着托尔斯泰的一生。到了晚年，托尔斯泰更是被人生价值的问题，困扰得撕心裂肺。托尔斯泰没有寻找到生命的价值，于是离家出走，死在偏远的小车站。
而草婴，却用一句他的一生所奉行的原则，为他自己，也为芸芸众生，点明了人生意义所在，那就是：平淡的人做平淡的事。正如他解释自己的笔名，一个人，给世界添一点绿就好……
来源：搜狐读书 日期：2015年1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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