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0月24日，被称为“以一己之力翻译托尔斯泰”的草婴逝世。草婴先生的逝世，在文化界和翻译界都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草婴是谁，逝世后为何会获此哀荣？
一生不屈服平平淡淡
草婴本名盛峻峰。据草婴生前自叙，这个名字取自白居易的诗“离离原上草”句，草婴认为自己像草一样非常平凡，不论是火烧还是别人踩，到了一定的条件还是会重新长出来。“我不会随便地屈服，想要有小草、青草的精神”。
“不屈服”三个字可以很好地概括草婴的一生。草婴从年轻的时候起，就将自己定位为一个平淡的人，“不屈服”与“平淡”很好地构成了草婴93年的人生。
草婴1923年出生于浙江镇海的一个殷实家庭。据著名翻译家、草婴生前挚友、90岁高龄的翻译家高莽先生介绍，草婴“小的时候就经常生病，年轻的时候曾得过肺结核”。大概因为身体的原因，草婴从小就与一般的孩子不同。当别的孩子还处在嬉笑玩耍，打打闹闹的年龄，草婴却早已将内心沉潜下来，通过读书寻求自己的人生价值。15岁的时候，草婴就通过报纸主动找到一个俄罗斯家庭妇女补习俄语。四五年时间没看过一次电影，没有出去玩过一次，把时间都集中用在学习上。
和现在一样，那个时代的人们学习外语，首先选择的也是英语，俄语鲜有人问津。据高莽介绍，草婴之所以选择学习俄语，是因为他曾经了解到，当时的苏联是进步的象征，于是开始对苏联文学产生了兴趣，打算学习俄语。
1940年前后，草婴结识了上海地下党姜椿芳。姜椿芳是一个俄文通，知道草婴在学俄文。于是就辅导草婴学习俄文。 1941年，苏德战争爆发，地下党和塔斯社在上海创办《时代周刊》，草婴就正式在杂志上翻译俄文小说，这一翻译就是74年。
翻译家与原作者要灵魂相通
据高莽先生介绍，草婴翻译俄文著作非常认真，有自己的想法与坚持。草婴认为，翻译托尔斯泰、肖洛霍夫的作品都是在传承人道主义精神。俄罗斯文学研究专家、翻译家刘文飞认为，草婴属于自鲁迅、曹靖华之后第二代俄文翻译家，他们那代人对于翻译，非常认真细致，力求精益求精。
阅读草婴的译作，可以清晰地发现，他的翻译文笔与新中国成立后多数译者不同，他会对自己所翻译的文字多次打磨，力求将翻译文字变成真正的汉语叙述方式，不允许看出一丝翻译的痕迹。
对此，作家冯骥才深有感慨：“原来翻译家的工作不是‘搬运’别人的作品，不仅仅是谋生手段或技术性很强的职业。它可以成为一种影响社会、开启灵魂、建设心灵的事业。 ”
冯骥才是草婴的忠实读者，从《顿河的故事》、《一个人的遭遇》到《复活》，他不止读过两三遍。他对翻译家的崇拜是异样的。他说，你无法分出翻译者与原作者。比如傅雷和巴尔扎克，汝龙和契诃夫，李丹和雨果，草婴和托尔斯泰，还有肖洛霍夫。他们好像是一个人。你会深信不疑他们的译笔就是原文，这些译本就是那些异国的大师用中文写的。文学翻译就是这样——如果请汝龙来翻译肖洛霍夫或托尔斯泰，肯定很难达到草婴笔下的豪迈与深邃，甚至无法在稿纸上铺展出托尔斯泰像江河那样弯弯曲曲又流畅的长句子。然而契诃夫的精短、灵透与伤感，汝龙凭着标点就可以表达出来。究竟是什么可以使翻译家与原作者这样灵魂相通？是一种天性的契合吗？
当下翻译败笔屡见不鲜
草婴认为，文学翻译是艺术的再创作，草婴是把文学翻译当做艺术创作来对待的，逐字逐句地直译不是文学翻译。这种翻译模式，其实最早来自严复对于翻译所奠定的基调，即“信、达、雅”。
或许，草婴所说的标准与现代人直译这两种形式，就是界定翻译家和翻译者的区别。
不过，到了当下这种翻译是否可行，确是一个翻译界乃至文学界值得商榷的问题。严复、林纾、鲁迅等人，以文言文的形式翻译外国文学，虽然文字清晰流畅，可读性强，但这种翻译却无法体现外国文学作品的异域性、完美性，这或多或少会影响读者对外国文化的理解。
草婴对翻译工作的执著和认真值得当代人学习和借鉴。草婴生前曾在一篇采访他的文章中坦言：“我一般先把原著阅读几遍吃透后再开始翻译，然后把名字、地点等名词列出来统一翻译以免前后矛盾。翻译的第一稿是草稿，修改后从头到底把稿子念一遍，然后给编辑修改，编辑修改出校样后，我自己再看一遍。 ”
因为市场化的缘故，目前翻译外国文学作品与拍电视剧一样，都是在很短时间内完成，有些人甚至外语还不过关，就开始依靠词典进行翻译。有些译者可能并不了解该文学作品的理念及作者的思想，就“迎难而上”，于是造成了翻译语句不通，前后文人名不一致等硬伤，现在图书出版界，翻译败笔已经屡见不鲜了，这不能不说是当代翻译的悲哀。草婴是以一己之力翻译了全套托尔斯泰的作品。俄罗斯高尔基文学研究所研究员、著名汉学家李福清说：“一个人能把托尔斯泰小说全部翻译过来的，可能全世界只有草婴。 ”草婴为何对托尔斯泰情有独钟？他认为，托尔斯泰的作品中体现着人道主义思想，透露着人性的光辉。草婴用一句他一生所奉行的原则，为他自己，也为读者，点明了人生意义所在，那就是：平淡的人做平淡的事。正如他解释自己的笔名，一个人，给世界添一点绿就好……
来源：辽宁日报 日期：2015年11月4日 作者：宋晨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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