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被大火烧过的信纸、一份残缺的情书，68个英文单词、短短两句话的中文翻译，再次翻开了两位九旬老人尘封的爱情记忆。
昨日，重庆晚报记者来到南坪，敲开两位老人居住的大门。
重庆晚报首席记者 冉文 任梦 摄影报道
情书
1944年7月底，他作为翻译随军到了缅北密支那，“听着四周的枪炮声，那种看不到的恐惧十分难熬，于是写下了这封表白情书。”
去年底，两位老人被子女接到南坪福利社居住。
95岁的曹越华牵着同为95岁妻子的手，缓缓坐到沙发上，曹越华手中捏着一张残缺了一角的信纸。
曹越华回忆，1943年，就读于复旦大学的他因为英语好，被推荐到昆明某炮校担任美国盟军翻译，在一次聚会上结识了从唐山交大毕业到昆明玩耍的王德懿，两人一见钟情。
1944年7月底，曹越华作为翻译随军到了缅北密支那。“我被安排在前线阵地，听着四周的枪声、炮声，对于从未摸过枪的我来说，这种看不到的恐惧十分难熬。”曹越华说，自己写下了一封表白情书，通过军邮寄给王德懿。经历几十年后，这份情书只有最后一段被完整保存下来。
“去年住的地方发生了火灾，”曹越华说，“这是我向她表白的最后一段，是中文和英文的，现在我都可以背下来。”此时，靠在身旁的王德懿不断推着老伴，“你再背一遍给我听听。”
看着众人，曹越华的脸红了起来。穿着花短袖、夹着一枚发夹的王德懿立即笑了起来，紧紧靠在老伴身旁，不断笑着看着紧张的老伴，“要不我给你开个头，‘My darling，Please give me…’”
曹越华用手轻轻拍了下老伴肩膀，“我会背的，前天不是给你背过嘛，你不要急。”王德懿立刻笑起来，拍着手：“好嘛，你背英文，我背中文。”
浪漫
“衣服是我给他做的，那个标志是他名字大写拼音，是我一针一线缝上去的。”
王德懿从一个信封里拿出一张黑白照片，递到记者手中。
记者看到，穿着洁白婚纱的王德懿紧紧靠在曹越华身旁，笑得十分灿烂。这是两位老人1945年11月22日回到重庆结婚时拍摄的。
王德懿激动地说，1945年曹越华回到昆明时，自己穿着花裙子在火车站将他抱住。“你还记得我当时递给你了个红宝石戒指不。”曹越华问道。王德懿兴奋地从沙发上蹭起来，用双手捂着嘴笑，“哎呀，现在都找不到了，当时那个情景啊，就像《魂断蓝桥》，如果拍下来太幸福了。”
老人58岁的小儿子曹庞沛说，父母婚后住在南岸玄坛庙黄家巷别墅里。“当时爸爸在下半城四川丝业公司做翻译，妈妈在上半城川康商业银行做文秘，每天他们都是手牵手上下班。”
曹庞沛拿着一张当年在黄家巷门前父母的合影，继续说：“从那时到1949年姐姐出生前，我想那是爸爸妈妈最浪漫的一段日子。”一张黑白照片上，曹越华笑得格外灿烂，王德懿指着照片上曹越华的衣服和衣服上一个标记说：“衣服是我给他做的，那个标志是他名字大写拼音，我给他一针一线做的。”老人说话时，视线从未离开曹越华。
曹庞沛说，随后，父亲被调到南岸黄桷垭四川省日用化学研究所（现重庆日化研究所）工作，独自在黄桷垭居住，母亲在解放碑居住。“那时父亲都是星期六到解放碑与妈妈相聚，星期一天没亮就去上班。”
清白
1965年左右，丈夫被隔离改造，有人劝她离婚，她说“我都和他结婚了，不能这么轻易放手的。”
1965年左右，在那个历史背景下，曹越华被隔离审查监督改造。
“那一年我十五六岁，妈妈带着我们4姐弟在解放碑生活。”曹庞沛说，每周，母亲都会从解放碑走到黄桷垭看望父亲。“我印象里，有人劝妈妈离婚，妈妈一直说爸爸是清白的，妈妈还一直写信给单位领导反映，证实父亲的清白。”曹庞沛说，“妈妈常给我们说，这只是小小的磨难，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没有什么熬不过来的。”
“只要选择在一起，就一定要相信他，我都和他结婚了，不能这么轻易放手的。”王德懿在旁边附和。
曹庞沛说，父亲几个月后重新工作，母亲又被选派到上海财经学院进修，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聚少离多。“妈妈退休后又在重庆大学工作了8年，爸爸一直在原单位留任到75岁，随后为重庆复旦大学校友会服务到88岁。”
曹庞沛拿出一张父亲吻母亲的照片说：“这是1999年他们拍摄的，我们时常打趣，这就是世纪之吻。”
这一年，他们已经81岁了。
牵手
每天早晨他们都手拉手出门买菜，傍晚会牵着手散步，晚上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聊天中，记者发现两位老人的手一直牵在一起。王德懿老人喜欢拍照，她看镜头时抬起右手，将老伴脑袋轻轻托起来：“看镜头，要笑，我们要照得漂亮一些。”
曹庞沛说，父母之间的感情一直感动着他们，每天早晨父母都会手拉着手出门买菜，傍晚也会牵着手散步、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此时，王德懿斜靠在曹越华一旁说道：“我们两个最喜欢看唱歌跳舞了，还有老头子球踢得很好。”她翻看着放在桌上的一叠照片，拿起一张老伴穿着球服在重庆一中球场的照片，“他以前踢中锋，特别帅，后来是重庆老年球队一员，一直踢到90岁。”曹越华好不意思地用手挠挠脑袋：“别夸了，其实身体好了一切都好了，我们两个都爱运动，现在基本没什么大毛病。”
曹庞沛称，去年上半年，母亲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住院时，父亲一直在身旁照顾。同一年夏天，曹越华也不小心摔了一跤，在渝中区医院住院，王德懿不顾儿女反对，坚持每天去医院照顾。
“我不守他哪个守？陪着他我也放心些。”王德懿嘟着嘴说。
如今两位老人已是四世同堂，最大的曾孙子已5岁。听儿子说自己，耳朵有些背的王德懿不断询问老伴，曹越华则仔细跟她一遍遍解释。
“妈妈最喜欢说夫妻合议共天地，我和家人争吵时也会劝我们看淡一点。”曹庞沛说。“本来就是，我们经历了抗战时期，这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你们年轻人有什么熬不过去的？”曹越华在一旁说道。
对于两人的爱情经分享，王德懿抢着发言：“要相互信任，认定在一起就好好走下去，凡事看淡一点，少计较就好。”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老伴的手，一个劲地笑个不停。
来源：重庆晚报 日期：2013年6月2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