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另有一本机制光纸的纪念册，在其中留下书画者，多为平辈亲友。周煦良先生（1905-1984）之父梅泉（名达），民国时期有“邮票大王”之称，是外祖父诗酒相酬的友人。煦良为梅泉次子，与叶家也算是通家世交，但他与父亲不熟，主要是大哥的朋友。

 

　　煦良早年毕业于光华大学化学系，后来到苏格兰爱丁堡大学攻读，获得文学硕士学位，上世纪四十年代他回光华大学执教，任英文系主任。大哥从圣约翰大学英文系毕业后，先在光华兼课，1946年起，大哥到光华，在煦良与徐燕谋二位先生麾下，全职任教，与他们成为一生契友。五十年代初，大哥开始从事全职文学翻译，煦良则在作家协会上海分会、上海市文联、外文学会等处担任要职。当时煦良的寓所，在华山路江苏路口，与我家甚近，经常往来。那时翻译界论争，往往“一个好汉三个帮”，有一次煦良就曾撰文刊发，推崇大哥以“江士晔”为笔名与刘芃如合译的《外交家》，批评他人的另一个译本。

 

　　“文革”初期某日，煦良得到风声，当晚红卫兵可能“光顾”，遂来当时还算太平的我家避难。当晚我前去周府，隔着竹篱打探，果见有人明火执仗，在彼肆虐，煦良只好在我家过了一夜。次日我再去打探，见红卫兵已散去，回报后，煦良才由其公子接回。父亲、大哥和我一起送出大门之外，煦良对父亲长揖作别说：“老先生一门忠义。”父亲掩门笑语，说那像是京戏台词。

 

　　煦良祖籍安徽建德（今东至），与我们老叶家算是大同乡，但他从小随乃父在扬州小盘山长大，说一口扬州官话。他的口头禅是“美”，因此大哥在背后有时戏以“美”为其昵称。小姐姐叶逢在进复旦外文系攻读前后，曾遵大哥之嘱，随煦良研读他所钟爱的英国诗人霍思曼。对于霍氏的许多诗篇，煦良也常说：“美，实在是美！”

 

　　煦良在大哥纪念册中留下题词，用的是大哥的小名“方朔”。在上面贴上一张小照，是当时颇为流行的习俗。

 

    来源：文汇报 作者：叶扬